徽投资本董事长蔡伟:互联网治理战略下的传媒权力版图重构

周昶帆·2016-01-16 00:04
BAT已经成为赋能集团,进而成为国家治理可以倚重的执政拱卫力量。那么,在互联网的冲击下,传统媒体集团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角色边缘化?

2016年1月15日,在今日头条2016未来媒体峰上,徽投资本董事长蔡伟发表题为《互联网治理战略下的传媒权力版图重构》的主题演讲。

此前,蔡伟关于媒体业发展和BAT等互联网阵营对传统媒体冲击的观点在网上流传甚广,包括“新闻业已不再是大生意”、“24个月以内都市报将全线倒闭”、“BAT已成为中国最主要的赋能集团”等等,言辞犀利。

对于媒体的发展(换个角度看BAT也是传播业,某些程度也是媒体),蔡伟并不仅是从商业和市场单一维度考察,而是结合了国家治理角度,结合了执政党对媒体的监管需求,从技术、商业和政治三个维度出发,判断未来党报广电、市场化媒体、互联网阵营媒体的走势和相互影响。并对传统媒体集团的发展提出了一些建议,例如收购类似新浪微博这样的互联网公司,通过资本运作避免执政拱卫力量角色的边缘化。

以这种视角看,蔡伟也给我们了另外一种解读,马云的阿里巴巴集团投资大量媒体,不仅是出于自身建立公共关系的需求,也有赋能后更深层次“执政拱卫”的需求。

“赋能”这个词最近开始被提及,马云在9月份出席美国2015年克林顿全球倡议会议以及在上市后的第一份年报中,都提到这个概念:“赋能"年轻人、“赋能”卖家。在《重新定义公司:谷歌是如何运营的》一书中,阿里巴巴集团参谋长曾鸣在序言中也对此进行了阐述:未来组织最重要的功能已经越来越清楚,那就是赋能,而不再是管理和激励。激励偏向的是事成之后的利益分享,而赋能强调的,是激起创意人的兴趣与动力,给予挑战。赋能比激励更依赖文化。激励聚焦在个人,而赋能强调组织本身的设计、人和人的互动。总结下来就是创意组织中的优秀人才在被管理和激励之上,追求更高的境界,比如自我实现,需要组织给他提供机会和条件,帮助他发挥出来原有的能力。

当然这里的“赋能”谈到的语境还是针对类似Google这样以创意驱动的企业和创意精英,而上升到国家层面,“赋能”的理解包含着互联网对整个社会的激发和变革催化。它是基础设施,能给其他行业带来杠杆效应,释放原有技术和社会条件限制下的创新能力。

结合对乌镇互联网大会大合影的解读,蔡伟认为这是本届政府对BAT等互联网公司态度的转变。虽然这是一次“互联网大会”,本来传统媒体就应该少有参加,不过抛却这个背景,我们的确可以看出,BAT正在成为中国的赋能集团。而传统媒体党报集团在变化中,也会产生一些资本运作的投资机会。而这则是基于媒体和内容产业的创投参与者所要关注的。

以下为蔡伟演讲实录:


感谢今日头条,让我们共同研讨未来媒体的可能性。本人才疏学浅,以下发言仅供批判,言辞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大大海涵。

在座的都是传媒业资深人士,相信对当前传媒业形势都非常清楚,政策层面,互联网治理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这也不需要再确认。我想就这个认知前提,和各位领导探讨两个问题,一是互联网治理战略下的传媒权力版图重构,二是未来传媒业可能的走向。

一、SMG对官方的价值

首先,我们国有传媒集团(我用了它的英文简称,SMG),它只有唯一的股东,也就是政府,SMG有四个价值,一是教化,这是从孔夫子时代就有的:“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谁在台上,都爱此物,都搞这套。二是连接,我们传统媒体以前干得很好,现在这个价值在急剧衰落,宋建武教授前面也提到这点,张小龙要“连接一切”,张一鸣要“连接人与信息”,张一鸣比张小龙更专注,所以今日头条现在非常火,已经杀到第一阵营,第二名了,在连接上,商业互联网比我们传统媒体做得好,其实这从技术哲学角度非常容易理解,OSI模型,我们传统媒体的连接不是基于IP的,连接能力有限,还不能自动化处理,还不能互动操作。三是平衡,这是我们新闻业的传统理论,没什么好说的。四是挣钱,挣钱就能养人,解决就业,给政府缴银子。按照庙堂的话语体系定义,前三个叫社会效益,后一个叫经济效益,这四个方面合并起来,构成了国有传媒集团对执政党的拱卫价值,这一点,中国和西方是完全不同的。

二、官方对SMG的权力批发

其次,作为回报,官方给SMG什么呢?就是权力批发。第一是许可证,从人到机构各个流程都需要许可证:记者证,出版许可证,视听证,节目制作证,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这些政府许可证构建了严密的准入门槛。2014年,新浪的视听证被吊销,到现在还没拿回来。第二是资本,政府给予的各种资本注入,比如上海报业集团,它的开办费是4910万元,合并前的文汇新民联合报业集团开办费是1.86亿,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他的开办费是500万,都来源于政府。第三是不对称管制,不同级别的媒体,不同类型的媒体,它的监管尺度是不一样的。到2005年,《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实施是一个标志,从此,对国有媒体和商业网媒的不对称管制,正式形成法规,客观上给国有传媒集团留下了窗口期,但那时,传统媒体没有抓住机会。第四是其他制度性安排,比如,干部任命,人事制度,窗口指导,等等。以上这四个方面,构成了国有传媒集团的隐性权力体系。国有传媒集团过去吃饭主要靠这个:自官方获取隐性权力让渡,再去市场变现。

三、SMG的传统生意逻辑

国有传媒集团的传统生意逻辑,其实非常简单,取得垄断权,垄断信息采集权、垄断传播权、垄断解释权、垄断用户入口,垄断以后,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这是马云老师说的啊,变现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张三李四都能干,还能干好。国有传媒集团,过去的黄金20年,就靠制度性安排,垄断了对执政党的舆论拱卫权,挖了20年的金子。

四、BAT赋能集团对传统游戏规则的挑战

但是,随互联网的普及,尤其是BAT的形成,权力分配发生了重大变化,本阶段早期,互联网开始垄断用户通路、垄断用户注意力和用户时间,最终他们建起了自己强大的生态体系,传统媒体逐渐沦落为它平台的应用,CP,也就是内容供应商,我们在座的有几个大佬也是这个格局的重要推动者,比如老沉,陈彤,他今天家里有事没来。

到今天,BAT已经形成了强大的赋能体系,加上国家经济困境,互联网治理已经成为国家治理战略的主要工具,推进创新靠它,经济转型产业升级靠它,外交博弈靠它,BAT为首的互联网集团已经不是当初的麻烦制造者,他们已成为有力的执政拱卫者,国家信息和经济安全的压舱石,创新基础设施提供者,互联网正在向整个社会赋能,所以它在官方的治理体系中,地位越来越高。一个明显的标志,2013年底以来,官方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不具体解释,请看看这张照片,去年的乌镇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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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新的博弈格局中,国有传媒集团的拱卫主导权,事实上,已旁落于互联网,更不再是唯一的拱卫力量。

拱卫权旁落,这是国有传媒加速溃败的核心原因,我的观察,官方正在对执政拱卫权重新配置,这源于互联网和信息技术,对执政党的意识形态体系,造成了巨大冲击。习总本人,明确说过,意识形态失守,则执政地位不保。习大大原话是这样的:“建成几家拥有强大实力和传播力、公信力、影响力的新型媒体集团”,我的解读,潜台词是,谁能给我用,好用,管用,我就用谁,传统媒体还是互联网,并没有偏好。这种表态,实际上,已抛弃了传统媒体管理那一套。什么是新型媒体集团?几家是三家?还是五家?反正不会超过十家。这里,肯定有一个清单管理原则,只是我们还无法从公开渠道获知。我个人预测,在余下的有限时间内,国有媒体,如果挤不进这个清单,地方政府,又未能及时伸出援手,那么,情况就会非常糟糕。

在整个TMT行业的演进中,报刊、广播、电视,无论如何优化,包括向在线CP演进,也无法彻底规避危机,他在价值链上的地位,会越来越低,这是由技术驱动的深刻变革,全球都是如此。如果看不到这一点,埋头做内容优化,只会越陷越深。但事实求是的说,我们少数国有传媒集团的领导,还自我感觉良好,存在偏安预期,没有看清形势,甚至反道而行,投巨资进行存量优化,这样做不仅会打光子弹,领导人还可能把自己或者兄弟优化出局。无论是政治,还是商业上说,这都是非常不明智的。现在就有案例,我就不明说了。

那么,是不是以后就是BAT的天下了呢?这是不可能的,官方在利用商业互联网的同时,也在进行防范。比如,微信公众号,腾讯它实际上在行使新闻终审权和最后裁决权,这是严重挑战执政伦理的。我相信,包括引入第三方中立机构,接管此类公共事务,都是完全可能的,官方也在不断优化监管方式,评估各种方案。这种政治风险,其实腾讯它也早意识到了,比如,张小龙不久前,再次提出对微信公众号的问题,他们对传播内容的有很大的顾虑。

五、国有传媒集团的趋势预测

我的个人观察,国有传媒将加速衰退,它的旧式赋能价值已快速丧失,同时他的拱卫主力角色也在逐渐边缘化。这种情况下,我预测,党媒将逐步回归体制包养,有些地方已经在实施,比如重庆,2015起连续扶持报业和广电,三年扶持资金十多亿,上海2014年就已经在动用财政资金,每年1个亿,解放日报、文汇报两家平分,广东,每年1.5个亿,南方日报7000万元、羊城晚报5000万元、广东电视台3000万元,主要是支持党媒。那么都市报怎么办?我的测算,按照目前速度,24个月将全线陷入泥潭。这种图景下,会出现集团富、报社频道穷的奇怪现象。集团层面,将加速走向金融控股化和混改,这一点,大家从浙报集团、上报集团、广日集团上都已看到了,纯新闻业早已不再是大生意,终于想清楚了。区域情况,北上广深一线传媒集团问题不是很大,但二线城市传媒集团手中余粮不多,没有地产股权等高价值资产,会很麻烦,三线及以下城市传媒将大批陷入绝境。

国家层面,基于意识形态的考量,不对称管制可能还会加强,比如,中央网信办最近主持对原来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重新进行了修订,刚刚发布征求意见,这个修订稿,其中第七条是关键,明确新旧媒体,新闻采编发布,主体要国有或国有控股,这对非国有控股的互联网企业,是个不利消息,尤其是两微一端,是管控重点,这就是典型的不对称管制。

我个人认为,这种不对称管制很难长期维持,他会对整个社会的资源配置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也与坚持市场主导资源配置的改革方向相矛盾。值得指出的是,监管部门并非看不到这一点,它也在寻求监管和产业促进上的平衡,并非是全盘推进国进民退,但找到新的、让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这需要时间和政治智慧。

六、对未来传媒业的看法

从面上,人民日报也在筹备全国性互联网平台,江苏在筹备,湖北也在推动,是湖北广电牵头的。我预测,籍官方推动,中央和发达省市为主,会在2016年形成习总所说的,“几家新型媒体集团”的雏形。但在技术高度密集的互联网领域,没有商业互联网企业的参与,仅靠国有传媒集团完成这个任务,是非常艰难的。而且,即使建成,也会面临入口、流量和变现等资源困境。我预测,监管部门开放资本层面的管制,是完全可能的,比如何力何总的界面项目,上海报业集团是控股股东,有弘毅投资、国泰君安、海通证券、小米和360的投资,最近825基金和蓝色光标也参与了新一轮投资。也就是说,商业互联网和国有传媒集团之间的合作可能会允许上升到资本层面,界面这种类似案例会越来越多。目前大家之间,绝大多数是内容流量入口的合作,层次不高。当然,也存在国有传媒集团,斥资并购互联网平台企业的可能性,据我掌握的情况,有几家大型国有传媒集团,已经在评估类似方案,力图通过战略性并购实现弯道超车。

至于技术、资本和权力在互联网时代重新配置,可能给传媒业带来的革命性变化,我本人持较乐观态度。未来的传媒业需要同时满足公共利益、商业利益和监管需求三个要求,目前的平衡,可能仅仅是阶段性存在。我们可探索、可创新的空间还很大,无需就眼前的格局做猛烈厮杀。我的观察,甚至不排除商业互联网公司,参与媒体融合国家战略实施和顶层设计的可能性。因为大家都是拱卫力量,不是美特蒋匪!

我就汇报到这里,敬请诸位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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