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岛中学」上了两节历史课，95后的我真实羡慕00后了｜36氪创新教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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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涵@超人学院
11月在珠海教博会，我听到一位校长在台上发言：
“我们要办一所‘没有特点’的学校，这所学校的所有目的，是帮助学生找到自己的特点。”
当时我默默记下了这位校长的名字，“秦建云”，和他说的这所学校——青岛中学。
一个月后，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我和Raven来到了位于青岛市城阳区的青岛中学，和秦建云校长、一些老师，和可爱的学生们，聊了聊他们的感受和看法。
在青岛，再造一所“十一”
首先，我们从一些枯燥的描述上来了解下青岛中学。这是所“十二年一贯制培养”的民营非盈利学校。
名曰中学，实则有贯穿小学到高中的十二个年级，和大多数学校不一样的是，在这里，小学、初中、高中的年数划分不是6-3-3，而是5-3-4。小学少了一年，高中多了一年。“小学不用那么磨蹭，高中可以更加从容。”秦校长和我们解释道。
青岛中学不是一个孤立的教育实践。它实则是北京十一学校的“近亲”。
十一学校，曾在网络上被称为“中国孩子的梦想”，“乌托邦一样的学校”。微博博主“云养猫届扛把子”的这条微博可以帮你粗略感受下十一学校。
微博节选
“这学校是市重点，但不以成绩闻名，它最了不起的是宽容、自由、包容的环境。在这里，从校长到老师到学生都真正做到了两点——做自己、以及尊重别人做自己”。
“十一学校不是一个温室、一个花园，它是一篇土壤，是一片万物生长的原野，你在这里可以选择长成你希望的一切，老师们的存在不是为了修剪我们，而是为了给我们提供养分。”
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国家教育改革的试验田，从很多维度上来说，十一学校是成功的。
但公众也有对十一学校的质疑，不少人生出“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疑虑。不可否认，十一有一些得天独厚的资源和优势，身处北京、历史悠久、师资强大......“传到后来，甚至有人觉得十一是上帝的偏爱，其他学校要想做得那么好，似乎只能等待上帝的垂青。”秦校长笑言。
如果优秀教学模式是不可复制的，那么它的社会意义就不是很大。因为好的教育应该是普惠的，而不是阶层固化的助推器。
如果不能去做十一学校的“普适性证明”，那十一学校这种“美好的孤品”，并不能完全体现自己的价值。
为了证明“十一模式”的可复制性，十一学校做了两次探索，分别是和新疆克拉玛依市第一中学的联合办学，以及一所完全从零搭建的新学校，也是本文的主角－青岛中学。
秦建云曾经是北京十一学校的副校长，2014年受邀去往新疆克拉玛依第一中学，做了三年校长。这期间，克拉玛依中学开始稳定输出名校学生，更重要的是，宽容、自由的“十一氛围”开始在这里生根发芽。“到我离开时，已经可以不需要我了。”秦校长结束了西部三年，来到了青岛，开始了一次从零开始的新学校的搭建。
青岛中学2017年第一届招生，目前有一到六年级、九年级（高一）和十年级（高二）九个年级五百多名学生。一贯制培养的具体含义是指，从一年级到十二年级，青岛中学的学生不用参加小升初、初升高的统考。
“没有升学压力，对教育的理解就会更长期。小学、初中、高中三段不会割裂，就会产生合作。孩子的升级都有熟悉老师的陪伴，教育工作者能思考他对一个人一生培养的意义，对孩子的陪伴和帮助就更长久。”秦校长这样解释一贯制培养的初衷。
在没有上课前，对青岛中学的认知停留在“一贯制培养”“未来学校”这些名词概念层面。和青岛中学的学生一起上了半天课后，我对这所“没有特点”的学校，有了更直观和深刻的感受。
校园环境
“你可以试错，但你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在青岛中学，学生自己选课，走班教学。不再有自然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学科教室”。比如选了王志胜老师的历史课，到上课时间，学生就去王志胜老师所在的教室，这个教室也是王志胜老师平常的办公室。
山东省的高考不分文理科，除了语数外，学生可以在生物、化学、物理、历史、政治、地理中六选三。青岛中学的学生可以选择自己想上的学科，想去的班级。
那如果某节课很受欢迎，学生选不到怎么办？“选课本身是对学生的教育，不是管理。”秦校长说，这就像现实生活，不是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都可以得到。学生要意识到选择的重量，以及自己是每一个选择后果的承担者。
王老师告诉我，“如果学生透支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没有机会和时间来发展自己的个性、兴趣等，而走上社会以后，真正产生影响的并不是你中小学的考试成绩，而是你的综合素质和能力。没有一个孩子会输在起跑线上，因为人生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很多时候，很多孩子没有输在起跑线上，而是累死在起跑线上。青岛中学正在努力改变这些东西。”
课堂上的观察
同学们上课围绕坐在圆桌课堂，一堂课二十人左右，没有固定位置，先到先得。在时长一小时的课里，我观察到几个现象。
首先是每一个人都有提问和回答的机会，而且学生们对课堂的参与是自发的，大家注意力都很集中，跃跃欲试老师抛来的每个问题。老师很少“点名”让人回答，因为每个问题都会被积极思考的学生第一时间接住。
在我上学的时候，我们的班级是有固定座位的，哪怕作为旁听者坐在角落观察一节课，往往也能看出哪些是老师偏爱的“优等生”。在青中，你会觉得每个人都很积极，老师对整个教室的关注度是均匀的。我留意了一下，每个学生一堂课上大概参与回答问题2-3次。
课后我和王老师交流，他说：“教师应该是学生学习的促进者，是教育教学的研究者，是新课程的建设者和开发者。因此教学中应该：建立民主平等的师生关系，创建民主和谐的教学氛围，鼓励学生发表不同的见解，允许学生向老师提问质疑等。”
从校长到老师到学生，没有人会用“好学生”“差学生”这种粗浅武断的划分。有教无类，这就是教育公平在学校层面上的实现。
另一个现象是，课堂上有学生会用电脑、ipad这样的电子设备，也有学生是纸笔记录。我向秦校长证实这一点，他认为学校无需在电子设备的使用上束缚学生。学生有不同的学习习惯，有些随时要做查询，电脑的存在是助力，对于这样的学生，教育者要给予充分的信任，让他体会到“老师相信我是足够自律的。”学生在这种心理暗示下，不会滥用信任和自由。
师生关系也在课堂上可见一斑，我的感受提炼出来就是“平等”。课堂氛围活跃，学生们随时会提问，并不会害羞自己的问题是否听起来简单。王老师举了个例子，有学生在历史课堂上提问，“老师，西游记里为什么唐僧师徒在不同的地方，化缘都是一样的食物？这合理吗？”在一个宽松、公开、互相信任的环境里，学生会被鼓励满足自己所有的好奇心，而好奇是不分优劣的。
青岛中学的历史“学科教室”
青岛中学使用的自编教科书
历史“学科教室”的陈设
除了给学生可以选择的自由，青岛中学也给了学生选择的退路。
我发现有节课学生很少，班级只有五个人。老师向我介绍说，这是青岛中学的“援助课”。一些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可能发现自己对所选课程兴趣不大，或者实在学起来艰难。学生们有机会去上其他课程的“援助课”。
比如学生选了化学、物理、生物，但学了半学期发现对生物的确没有什么兴趣，或者发现“还是历史有意思！”，他便可以选修一门历史的援助课，来确认自己的兴趣，做出信息量更全的决策。
“好的教育是尊重学生的奔跑规律，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秦校长说。
我的成长过程中，不是没有见过援助班。我以为的援助班，更像是“开小灶”，是优等生拉差距、中等生赶超、差等生补缺的地方。
青中的援助班和我的预设完全不同。在这个援助班，每个人都很开心。在这里，我没有对“快慢”的强感知。这些学生可能是在别的学科“跑得慢”，但他们在积极寻找自己可以“跑得快”的赛道。
通过和同学们交流，我发现这种认知是共识，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找寻自我、发现自我的过程。这种自我意识，让他们有种难得的“平常心”。“我们本来每个人都不一样啊，我们都是不能被比较的。”一位八年级同学和我说。
青岛中学的“援助课”
学科教室墙壁上挂着同学们的分享
学生的个体感受如何？我在课间找了几位学生交流。
青岛中学的学生们有一些共同的特点，比如开朗、不害羞。和秦校长走去餐厅的路上，学生们看到秦校长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不是那种有着距离感的毕恭毕敬，是亲切的、开心的一声“秦校好～”。
午餐时，我问旁边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来青岛中学，两位九年级女生很直接：”因为不用中考啊”。
“最后还是要考试啊，你要高考的嘛！”我很现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高考还那么远呢！”女孩子立刻说。
不用面对高考以外的统考，是青岛中学学生压力较小的浅层原因。但外界也会担心，这样一所有点“乌托邦”的学校，学生在面对一视同仁的高考时，竞争力究竟如何？
我和秦校长交流这个观点。秦校长认为，这个要看到学习的本质。好成绩的公式是什么？对学习的热情＋合适有效的学习方法＋足够的时间投入＝好成绩。青岛中学的教学环境，是想最大程度激发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并授之以渔，学生有足够自驱力，自然会投入足够时间。
为了充分激发学生的主动性，青岛中学效仿十一学校，将每个学期分成了三段，9周＋2周＋9周，中间的两周是交给学生完全自学的。这两个星期学生必须自学，做自我的规划。 而基于过往经验，这两周自学回来后，学生的学习热情会更上一阶。当解决好学生学习动力的持续性问题，发生在教室的教育也会更高效。
“无法被比较的成绩单”
青岛中学的成绩单也是自研自用。之前我们在《指向核心素养评价，“新成绩单系统”在中国要怎么具体实践？｜36氪创新教育系列》中介绍过已在美国颇受认可的Mastery Transcript System (MTC)。
青岛中学的成绩单系统和MTC异曲同工，没有具体的分数，而是具体的对每一个知识点的掌握程度，以及对考核内容的通过等级。
值得一提的是，青岛中学的所有科目的考试试卷，都取消了“选择题”这种考察形式。秦校长解释说，因为选择题没有办法准确评估学生对某个知识点的掌握，选择题可能会“蒙对”，主观题则能充分反应学生的思路和掌握程度。
以一名九年级学生的英语成绩单为例：
成绩单截图（1／2）
成绩单截图（2／2）
学生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成绩单，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能力拆解分析，和老师给的个性化的具体意见和总体建议。我问其中一名学生是否会想要知道其他同学的成绩。他告诉我，“我们会交流，但这个成绩单比较不出什么啊，没什么好比较的，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成绩单相比传统的成绩单，不仅仅是形式的不同，也需要老师从出卷到判卷整个考核环节付出更多心力。这对老师是不是意味着更大工作量？
青岛中学的老师们是认可这套成绩单的。“我们的最终目的也是为学生好，这样的考核和成绩单也能让我们更清晰地知道学生们的掌握程度，有针对性地帮助他们查漏补缺。”一位老师向我表示。
秦校长说，“青岛中学的老师的确需要更多资源的支撑。我们会给老师明确的原则，但不会要求统一的教学方式。建校伊始我们有老师出的卷子里面有选择题，我不签字同意，我认为那份试卷检测不出学生的真正实力。学生的考核是原则问题，必须要全面。”
写在最后：一个学生的想法
学生的画
我会好奇，教育的主体——孩子们是怎么看待那些更深层次、更本质的问题。他们是有意识地体察和审视所拥有的教育，还是只是被动地在做教育的接收方？
我向在课堂上认识的同桌女生小海风（化名）问了些问题，讨教了她的看法。
以下是小海风的回答。
36氪：你感觉青岛中学相比较其他公立学校，特点在哪里？
小海风: 青中作为一个独立于正常教育体系下的一所有特点的私立学校，我们所拥有的环境更加包容和开放，不论是从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还是学校和所有人的关系。（BTW,我个人不认为我们和其他学校具有可比性，因为我们的变量是不唯一的，所以比较起来有一点困难而且片面。）
36氪：你觉得青岛中学的老师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比如教学风格啊，比如对待你们的方式，任何你想到的都可以和我分享～
小海风: 我们和老师的关系是多元的，在学习上我们要把老师当作老师，以一种尊敬的方式虚心向他们求教，但是在课下，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无话不谈。老师对待我们也是一种“自由即严格的态度”，他们会允许我们自由生长，在必要的时候加以约束。老师对于我们的教育是活泼的，课堂环境更有思考的氛围。
36氪：同学们呢？大家相比较普通公立学校的学生有什么不同吗？会因为不参加统考而更轻松一点吗？没有“班级”，只有选课的“走班”，会对同学友情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小海风: 青岛中学的学生是要靠自觉的。我们大部分的时间会留给同学自主安排。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更加轻松。课程的设置意味着我们要具备更多的基础素养；丰富的课余活动更需要我们具备合理安排时间，权衡事件轻重缓急的能力。
“走班”其实真正意义上打破了传统的班级观念，你会在不同的课上遇到不同的同学。我们更像是一个大集体。走在路上我们会主动向迎面走来的同学问好，即使你们没有一起上的课。你有更多的机会去认识更多的朋友。
36氪： 教学质量方面，你觉得这种课程体系和考核系统会保证更好的教学质量吗？
小海风: 现在我们是在学习知识的基础上培养、提高自身素养和能力。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应对接下来的重大考试，还要能够对以后的学习、工作甚至是以后的生活有帮助。现在的考核机制对于我个人来说是有帮助的，可以让我更方便的查缺补漏，找到自己的不足。
36氪： 我最关心的问题是，你喜欢这里吗，你过的开心吗，你觉得你对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得更清楚了吗～
小海风: 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大家分享过我来青中的意义，就是去成为一个我想成为的人；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事情；尝试我从未体验过的东西。青中给了我这个机会去找到更好的我，虽然这里面一定会有一些tough time and negative emotions. 但是结果是开心的啊。毕竟人生不是事事顺心。在这里我还找到了喜欢的小盆友们。还找到了人生的三个终极目标，✌！
回来后，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青岛中学这位十五岁女生的三个“人生终极目标”，于是我追问了她。
希望青岛中学这群可爱的孩子们，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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