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表达简史：从拉斯科洞穴壁画到表情符号

编者按：信息表示与传递的能力是人类相对于动物的最大优势之一。在信息表示上，人类创造出了发声、口头语言、图形符号、书面语言等表达想法的手段。在这些手段当中，图形与符号的作用是最独特的。俗话说一图胜千言，因为图形图像隐藏的信息量要比文字巨大得多，在信息接收方面也不像文字的线性，而是可以并发进行，并且图形图像的元素之间还有直接关联，所以有时候能够更加有效地进行信息表达与沟通。人类有据可查使用图像符号的历史已经超过了20000年，Lapham's Quarterly非常精心地整理了人类使用图像符号的历史，我们对此进行了编译，供大家了解一下。

1972年，NASA发射了一艘航天探测器，先驱者10号，这是人类一个飞赴木星的人类物体。在收集了木星的数据和图像之后，先驱者10号继续自己的旅程，飞越了我们太阳系的行星。它不断传回数据，直到2003年其无线电发射极停止工作为止。尽管NASA设计探测器的目的是想采集信息，但也想传递信息出去。在Carl Sagan（卡尔·萨根）的指导下，科学家将一块铝金牌匾安装到了先驱者10号上，意在向任何可能遇见的外星生命解释此航天器的起源。这块牌匾雕刻有线绘的人类，标明我们在银河系中的位置的一张图解，以及我们太阳系的一个模型，上面标出了先驱者10号来自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萨根相信插图和图形可充当一种通用语言，打破语言障碍进行沟通，甚至还能跨越物种。先驱者上面的这块牌匾还告诉任何可能遇见的外星人，发射这个航天器的人类使用了图解和符号来表达想法。而这种做法我们其实已经有很长的历史。

人类在公元前4000年开发出书面语言之前，是采用图像来记录和沟通想法的。最近发掘出来的一个画有9条赭色线的石片石器表明，73000年以来人类就一直在画图。我们有很多花在洞穴壁上的图像例子，其中一些可以追溯到4、5万年前。我们最早的书写系统是象形文字和表意文字而不是语音文字，因为是基于已有的可视化传统开发的。人类用颜色和符号标识自己，用盾形纹章来标识自己的家族；用图解来解释复杂想法，辅助对概念的记忆。我们至今还在用图像和图形来简洁地沟通复杂性。我们通过短信或电子邮件发送表情符号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依靠标志和品牌符号来表示社会地位、归属以及炫耀。我们画时间线来形象表示因果，用树状图解释关系和工作流。除了跨越语言界限进行沟通以外，图片和图解还用书写无法做到的方式进行表达。书写表达的想法必须按照线性叙事——想法的每个部分都是依次解释的——而想法的可视化表示可以强调同时性和互联性。

拉斯科洞穴壁画

约公元前18900—18600年 | 拉斯科

1940年，当18岁的Marcel Ravidat在法国南部发现一个洞穴的入口时，他无意中发现了20世纪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拉斯科洞穴里面有超过600幅壁画，主要是一些动物形象，是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的作品。学者还在争议对包括拉斯科等地保留的壁画在内的早期人类艺术的含义。法国史前学家Norbert Aujoulat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研究认为，壁画描绘的是时间，尤其是季节的展开。他透露，洞穴的每一幅图像都是按照相同的顺序绘制的：先是马，然后是欧洲野牛，再到牡鹿。画马是因为马在春天出现，而野牛是在夏天，牡鹿则是秋天。因此与其说上古人类画的是动物，不如说是季节的变换，尤其是生物与季节之间的互动。

牛、马、鹿，拉斯科洞穴，公元前18900—18600年

这个洞穴还有可能是反映昴宿星团和夏季大三角的星座图壁画，如果是的话这将是已知最古老的人类绘制夜空图的例子。

此星图为金牛座木刻，昴宿星团就是金牛座的一部分。Julius Hygnius（尤利乌斯·希吉努斯），《天文的诗歌》，威尼斯，1485年

颓废方丹岩画

约公元前3000年 | 颓废方丹

2000多年来，颓废方丹（现纳米比亚境内）的原住民一直是南部非洲最大的岩画群的贡献者。这些动物，尤其是长颈鹿与河马的图画是刻在岩壁上的。颓废方丹是一个泉水的所在地，威尔顿石器时代（Wilton Stone Age）的狩猎族群与后来的科伊科伊人在旱季的时候均到此取水。威尔顿文化造就了颓废方丹大部分的岩画，但是约2500年前搬迁到该地区的科伊科伊人也创作岩画艺术，不过他们的是几何形状而不是象形的。这里变成了一个重要的集体活动与宗教仪式场所，而岩壁上的雕刻似乎扮演了重要角色。岩画是石器时代文化丰富的象征，也体现了在狩猎采集精神性中人与动物相互影响的重要性——最著名的是“狮人”岩画，一头有5个而不是4脚趾的狮子，表明这是一位狮子形状的巫师。

颓废方丹“狮人”岩画。公元前3000年。

轨迹法

约公元前80年 | 罗兹岛

《修辞学》是现存最古老的修辞学书籍，来自罗马时期。里面提到了一种叫做轨迹法记忆技巧，就是通过将一个人希望记住的信息想象摆放在物理位置上来进行可视化——对你头脑里面的一切进行数据可视化。该书的匿名作者解释说：“记忆包括背景和图像。所谓背景，是指小规模分开的、完整的、明显的，可以轻易地用自然记忆掌握和接受的自然或人工场景——比方说，一所房子，一根立柱，一个凹槽，一道拱门等等。而图像可以是一个人，一个标志，或者我们希望记住的物体画像；比方说，如果我们希望记起一匹马，一头狮子，或者一只鹰，我们就必须把它的图像放到定义好的背景内。”

根据西塞罗（编者注：古罗马政治家、雄辩家、著作家）的说法，这种记忆法是由6世纪的诗人西蒙尼戴斯发明的，后者曾出席在塞萨利举行的一场宴会，并在宴会上读了一首诗。在他离开后不久餐厅的屋顶就塌了，压死了很多人。西蒙尼戴斯能认出很多尸体，因为他记得住每个人都坐在什么位置。这种记忆法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当中变得相当流行，后者精心制作了复杂的记忆宫殿；现代研究表明，这种记忆法非常高效。一个当代例子是Emma Willard的1846《时间神殿（Temple of Time）》

1804版的《修辞学》错误地把作者算到了西塞罗头上并且跟西塞罗自己的《修辞学》合订成一本

鱼和面包

约公元200年 | 罗马

基督教肖像出现在公元3世纪的头1/3的时间里。这迅速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词汇——渔夫的图像代表了耶稣基督和使徒，面包篮里面的鱼代表了圣餐，叠加的希腊字母X和P，有时候叫做基督之象征或者基督的交织字母，代表了基督本人（X和P是希腊语基督Χριστός的头两个字母）。早期基督徒在壁画、墓穴壁画、石棺雕刻中利用这些和其他符号来标记死去的基督徒。有16位教皇埋在罗马亚壁古道San Callixto的陵墓中，在那里就找到了这样的符号。

罗马St. Callixto地下墓穴里的鱼和面包壁画，公园200年。

基督交织文字图像：刻画彼得、保罗与基督之象征的碗，拜占庭，公园500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罗杰斯基金，1916年

波菲利之树

约公元270年 | 泰尔

有迹象表明罗马法学家利用树状图，也即是所谓的家谱来表示家庭关系，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种家族树。中世纪中期（约1000年开始）的时候这玩意儿变得特别流行，当时是作为日益复杂的圣经注释的补充。在1295—96年间写成的《科学之树》中，方济会哲学家Ramon Llull（拉曼·鲁尔）用树来描述人类知识：树根、树干、树枝、树叶以及果实，每一个都代表了科学探索的不同方面。

木刻作品，鲁尔正在跟一名修道士在树下交流，树上贴满了不同知识门类的标签，出自《科学之树》印刷版，1515年。

不过树状图背后的理论要比图本身古老得多。在《范畴篇导论》（公元270年）中，希腊哲学家波菲利用层次化的方式解释了亚里士多德的范畴，这被认为是树状图的逻辑基础。

下图出自13世纪末的一本德国古籍，画的是善与恶之树。

“善与恶之树”，出自《Speculum Theologiae（神学镜鉴）》德国，1300年。耶鲁大学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

树状图在科学著作中也很常见。达尔文利用树状图来表示进化以及共同祖先，德尼·狄波罗和让·勒朗·达朗贝尔利用树状图来说明人类知识的分类。

“生命之树”，出自《物种起源》，达尔文（1859年）

“人类知识比喻体系”，出自《百科全书》（1751），德尼·狄波罗和让·勒朗·达朗贝尔。盖蒂研究所

班诺克石画

约公元500年 | Whiteshell Park（白贝省立公园）

班诺克石画，白贝省立公园。

在加拿大曼尼托巴省白贝省立公园的班诺克有一批石画，也就是用石头堆成动物或者人的形状。考古学家追溯这种做法的起源时找到了这个地方。Anishinaabe（奥吉布瓦）等原住民相信这种石画是为了所有看到的人的灵性，为了启迪他们而准备的。班诺克大部分的石画都是龟、蛇，这些都是对奥吉布瓦具有重大精神意义的动物。乌龟在原住民创世故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包括奥吉布瓦在内的加拿大原住民把他们所在的大陆叫做乌龟岛。奥吉布瓦经常会把Michibizhii——在他们的宇宙观当中这是一个强大但不完全友好的人物——化成蛇或者蛇形生物。此外，石画动物的细节也是有意义的——比方说，用于龟壳的石头数为上13下28，这是月运周期，也就是一个周期28天，一年循环13次。直到今天印第安原住民仍然利用这个地方举行宗教仪式。

乌龟石画。白贝公园 2007。

圣经释义

约公元1000—1300年 | Kamp

可视化的圣经释义不仅仅是树状图而已。从11、12世纪开始，圣经学者日益求助于图解和可视化来传授圣经段落的多层面含义。这些学者认为，图解可以马上表达出复杂性，因为它不受制于文字固有的线性。图解可以让学生马上想到所有层面的含义，从而加快学习并提高记忆。12世纪巴黎学者圣维克托的休格（Hugh of Saint-Victor）认为图解比文字更贴近现实。其威力源自直接描绘而不仅仅是描述事物的能力。在休格看来，语言和文字比图像抽象。当时常见的一幅图解是“智慧塔”，这是一种结构性的记忆辅助物。抄写员会先画好塔——由4根柱子支撑的砖墙，还有4面窗户和一个楼梯，然后再画出每一个元素，以便学生或者冥想者在攀登智慧塔时能够理解其层级顺序。就像“善与恶之树”一样，这个例子也出自13世纪末的德国古籍《神学镜鉴》，由Kamp的西多会修道院制作。

“智慧塔”，出自《Speculum Theologiae（神学镜鉴）》德国，13世纪。耶鲁大学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

手指符号：表情符号的起源？

1086年 | 格洛斯特

☞这些绘制的手指是用来聚焦或者将读者目光吸引到页面特定点上，通常是为了指明增补的东西或者备注。这些小手最早是在中世纪的古籍善本中出现，然后在12世纪变得流行起来。手指符号最重要的历史学家William H. Sherman提出，在12世纪与18世纪之间手指符号是书籍和手稿最常见的页边符号。根据英国印刷商John Johnson 1824年的《Typographia（印刷工指导书）》，手稿最早的例子出现在《Domesday Book（土地调查清册）》，这是征服者威廉委派进行的一项对英国的土地调查，完成于1086年，尽管手稿里面至少出现了一次手指符号并未指向任何东西。《土地调查清册》还较早使用了很多其他的页边符号，包括马耳他十字（✠），短剑（†）以及星号（※，古希腊版的星号）等。

《土地调查清册》（1086年）的页面，Open Domesday，赫尔大学

在从手抄本向活字印刷转变的过程中，手指符号有了好几个名字，包括“printer’s fist（印刷工的拳头）”，“bishop’s fist（主教的拳头）”，“hand（手）”，“index（索引）”以及“digit（手指）”等。18世纪这个东西在凸版印刷当中用得很火，19、20世纪广告更是大量使用了手指符号。尽管今天这种符号使用已经罕见很多，但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依然顽强地保留着，比如美国邮政服务退回寄件人的邮票。William Sherman明确指出手指符号有别于指向超链接的手形光标与很多计算机应用中用于选择或拖拽对象的握手光标。手出现在很多文化的形意文字中；古埃及t或者d发音的象形文字就是手的形状，还有25个独立的玛雅象形文字也是，其中包括音节chi。

手指刻板，出自克利夫兰铸字厂的《字体与机械目录及价格清单》，H.H. Thorp 制造公司，1885年。俄亥俄州立大学

纹章

约1402—4年 | 海牙

fBeyern纹章（1402-04）。荷兰国家图书馆。

纹章最先出现在12世纪的欧洲，当时骑士全身都披满盔甲，在战场上不可能看出谁是谁。于是骑士在自己的护盾上装饰以独特的线条灯标记，从而区分出对方是敌是友。简单的几何设计迅速让位给更复杂、更有象征意义的徽章，比如动植物。

阿兹特克太阳石

约公元1501—21年 | 墨西哥城

太阳石复制品，Antonio León y Gama（1792）。美国国会图书馆

1790年，墨西哥天文学家Antonio León y Gama发现了这块大型石刻。这块复杂的石刻表现了阿兹特克历史的5个不同时代，上面指明了具有重大政治或宇宙意义的日期，以及指向方位的太阳光，还有夜空的星星。考古学家曾经认为这是一个日历，但现在则认为它是被用来宗教仪式和献祭的祭坛，这是一个形象展示了时间和空间的祭坛。一些人认为该古迹顶部有意是指向东方的，那是阿兹特克文化的主要方位。艺术史学家Richard Fraser Townsend曾写过说太阳石的肖像特代表了墨西哥人的政治力量和野心以及他们对自身状态的愿景。

太阳石日历的水彩画，Antonio León y Gama（1792）。美国国会图书馆

波杜里尼手抄本

约1550年 | 墨西哥中部

f波杜里尼手抄本，墨西哥中部，约1550年。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Meso-American Studies（中北美洲研究进展基金）。Loubat Collection。

波杜里尼手抄本是一种新型刻本的例子之一，这种刻本的原型是阿兹特克人被征服前的手抄本绘画传统，出于殖民时代的需求而被改换了意图。这种刻本是为了西班牙统治者利益而编制的可视化百科全书，记录了阿兹特克人以及邻近文明的历史和习俗。西班牙修道士给阿兹特克艺术家提供了纸张，让他们把自己的文化和实践画出来。这些画作展现了阿兹特克的宴会、宗教仪式、礼仪与神灵，以及阿兹特克日历。

波杜里尼手抄本，墨西哥中部，约1550年。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Meso-American Studies（中北美洲研究进展基金会）。Loubat Collection。

四大元素

约1605—44年 | 江洲

17世纪，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高一志（Alfonso Vagnoni）出版了2卷有关自然现象的科学论述《空际格致》（对大气现象的调查）。在书中，他介绍了4元素的西方思想——土、气、火、水——以及与每种元素相关的自然现象。

出自《空际格致》，高一志，1605—44年。中国国家图书馆

他用圆圈来表示4个元素，放置在正方形的顶点，然后用X将其相连，这跟中世纪炼金术对4元素的描述多少有些区别，比如这个12世纪英国修道士Byrhtferth的手稿。Byrhtferth的图解诠释了自然的和谐，里面表现的不仅有四季，还有至点、昼夜平分点、季节、月份和年龄。这似乎是computus（复活节计算表册，中世纪的时间科学，用于计算教会的日历）的一件作品。Byrhtferth还深入调查过很多跟时间有关的主题，比如宇宙学、天文学、地理、历史等。

Byrhtferth手稿，Thorney（剑桥郡），1111年。牛津圣约翰学院。

日本马印

约1624—44年 | 京都

马印，久安，1624—44年。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

马印是一种表明战场上的军事指挥官或者领主地位的战斗军旗。马印往往制作精良，有时候以三维风筝式的形状出现，上面还会有一些体现指挥官特点的符号。这幅日本卷轴是由数学家吉田光由制作的。他曾经用久安的笔名给170位士兵绘制马印。就像在欧洲一样，纹章12世纪首次在日本出现；也像盾徽、封印、旗帜等其他各种纹章一样，象征意象代表了头衔、传统与威望。这幅卷轴就是日本彩色版画的早期例子。

基歇尔的《埃及的奥狄浦斯》

1652—54年 | 罗马

f生命之树（Tree of Sephiroth），来自《Oedipus Aegypticus（埃及的奥狄浦斯）》，Athanasius Kircher（基歇尔）。康奈尔大学图书，稀有手稿藏品部。

德国人基歇尔是耶稣会成员，同时也是制图员、雕刻师和学者，他编制了一本图文并茂、反映古埃及文物学的多卷大头书，《埃及的奥狄浦斯》。此书在1652至1654年间出版于罗马。尽管它们与古埃及文物学的关联在现代读者看来似乎并不明显，但基歇尔为这部作品制作的那些图解包括了一颗萨菲罗斯之树，一个时间之轮，以及一张包含有恒星字母的星图。生命之树是神圣力量的十种质点的符号表示，这是犹太教卡巴拉神秘传统的核心。

时间之轮，来自《埃及的奥狄浦斯》，基歇尔。康奈尔大学图书馆，稀有手稿藏品部。

恒星字母与北边的恒星，来自《埃及的奥狄浦斯》，基歇尔。康奈尔大学图书馆，稀有手稿藏品部。

历史新图表

1765年 | 伦敦

历史新图表，Joseph Priestley。1765年。

Joseph Priestley的《历史新图表》是献给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一张图，他声称全部的人类历史均体现在这一张时间表里面。他有意用此图作为自己在约克郡沃灵顿学院的讲座的补充，其关注重点是罗马、波斯、希腊、土耳其以及大不列颠等重要帝国的兴衰。Priestley认为，弄清楚事件对历史事件的影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他视之为目的论进步的幸运展现，并且相信他的图表可以帮助弄清楚那些影响。通过为大家提供整个人类历史的全面理解，此图可以帮助学生理解历史事件与时代之间的关联。Priestley的图表是首批有记录的图形化时间线之一，尽管他本人最出名的是发现了氧气。

颜色理论

1810年 | 蒂宾根

颜色究竟是从哪儿来的？颜色意味着什么？歌德在《颜色论》中表达了对基于光学的颜色理论的异议，认为颜色并不是光的属性，而寻求去证明颜色是主观的、具有哲理性的。他从审美的角度去理解颜色，指出“经验告诉我们，特定颜色会诱发特定的感觉状态”，但他也对产生颜色的物理过程很感兴趣。为此，他并不否认光透过棱镜后会产生彩虹色，就像牛顿在1665年所证明那样，但他借助亚里士多德的理论认为，是光与黑暗的混合作用创造了颜色。他所画的光透过棱镜折射表明他认为颜色是可以通过光线折射与有色光叠合产生的，但他认为这相对颜色的真正来源——从明亮向黑暗过渡来说是次要的，也就意味着他坚持折射颜色的变化要取决于光是否被黑暗或者光包围。

出自《颜色论》，歌德，1810年。

歌德著名的色环将颜色分成美学上的对立，并且给颜色赋予了寓意——比方说，绿色是“有用的”，红色是“美丽的”。他认为这是颜色的“自然秩序”，而色环上对立的颜色“会在眼睛中彼此相互引起对方”——这是互补色的美学理论。牛顿及此后的很多色彩理论家都用轮子来表示颜色，但是却没有像歌德那样赋予了特定颜色的文化意味，或者色觉的经验和主观效果。

“象征人类心理与精神生活的颜色轮”，歌德，1809年。

这个色轮出自《色彩的自然体系》，Moses Harris，约1766年。

时之神殿

1846年 | 特洛伊

就像轨迹法和记忆宫殿一样，这种助记手段也是把信息安排在物理空间来促进信息的留存。Emma Willard是纽约州特洛伊的教育家兼教科书作者，他为学生和教育家构思了这个3维的年表与重要历史人物的布置。历史人物按照哲学家、勇士、诗人等分类进行了组织——他们构成了庙宇的屋顶和立柱。而事件也追溯到创世，按照地理分类，在地板上铺开。Willard的神庙把西方历史放在优先位置：奥古斯都、宗教改革、拿破仑帝国、大陆会议。她寻求的是一个可以让学生触手可及的“不昂贵的装置”，并同时节省学生和老师的时间。时间神庙充当了一幅历史地图的作用，实现了地理课的制图学的相同功能。一些人认为Willard的时间神庙是Priestley的改进，因为它增加了透视、维度和阴影。这些点缀使得学生和老师能将历史细节与位置和颜色关联起来，从而更轻松地记住它们。Willard建议老师可以从三个方面利用这座神庙：让学生把它当成地图去阅读，把它作为教学辅助，以及让学生自己画神庙。

时间神庙，Emma Willard，1846年。纽约公共图书馆数字馆藏。

沙子形意文字

约1920年 | Chikenge

20世纪初，考古学家和传教士开始记录沙子形意文字，这是一种在安哥拉东部流传的图形传统，并传入了赞比亚西北与民主刚果共和国的毗邻地区。这些象形文字叫做tusona 或者sona，由被曲线包围的等距点组成，画于沙子上。尽管只有部分形意文字是象形的，但它们均表示了对象及/或想法——动物、谚语，甚至复杂的哲学意义。tusona在数学上是很复杂的，遵循着一套固定的几何原则，以及一种“画图逻辑”——一套方法和次序，可生成几何一致的点和线——从而帮助表达其含义。Tusona的画师叫做 mukakusona，会先用右手的两个手指画点来保持相同间距，在此之后才会用食指画线或者点之间的线。

表示豹与幼崽的tusona。

讲班图语的人都有这种传统。直接迹象表明，这些文化是在17世纪产生了这种复杂的几何形意文字的，其他来源则表明这是一项要古老得多的做法，可能要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考古学家Gerhard Kubik根据其1970年代的实地考察认为，20世纪学者和传教士观察到的是一项古老且之前常见得多的传统的弱化版。对于班图人来说，绘制这些tusona是男人（通常是老人）之间的一种社会娱乐；由一位知道这项传统的人按照严格的技术规则去画，其他人则一边欣赏一边喝酒。

交通标志

1928年 | 日内瓦

我们依靠信息的图形表示来让我们在街道上保持安全。交通信号用最简化的语言传达有关道路和交通规则的信息，以便它们能够迅速为每个人所理解。在1920年代，国际联盟交通与运输组织（League of Nations’ Organization for Communications and Transit）开始为交通、运输以及国际旅行制订国际标准。1928年，道路交通常设委员会（Permanent Committee on Road Traffic）制订了这份国际道路信号与标志的提案。1968年，联合国通过了一份道路信号与标志公约，共有68个国家在公约上签了字。但目前仍无国际通用的道路信号体系，而且交通信号差别的确具有重要的政治或文化意义。

“国际标志”，国际联盟交通运输组织，道路交通常设委员会，1928年。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图书馆

最早在1950年代设计出来的行人交通灯，后来在1990年代东西德合并之后变成了东德怀旧的缘由。1961年，交通心理学家Karl Peglau设计出了红绿灯小人，这是一位活泼的戴着帽子的小人，他会告诉东德人什么时候过马路才安全。在德国统一后，东德的交通信号被替换以匹配其西德的相应信号，红绿灯小人从此就变成了东德的文化符号，人们抗议并呼吁回归红绿灯小人。这些抗议的成功确保了东部功率等小人回归东德并进入柏林的大部分地区。甚至西德一些城市的人行横道也装点了这些红绿灯小人。在柏林，旅游者还可以到专门的红绿灯小人商店购买东部红绿灯小人纪念品。

东德红绿灯小人

道路标志标准继续成为一个争议话题。2004年，美国联邦高速公路管理局（USFHA）宣布高速公路标志再也无需使用自1940年代以来的美国官方字体，联邦高速公路字体（Highway Gothic），而是可以采用一种叫做Clearview的新字体。这种字体是专门为了高速公路路标的易读性，尤其是夜间的易读性而特别设计的。2014年，USFHA又推翻了对Clearview的字体定位，宣布Highway Gothic再度成为美国高速公路唯一的字体，理由是收集到超过10年的数据并不支持Clearview字体的出色性。这些道路标志之争还超越了字体排版术的范畴。甚至道路标志是否应该存在也成为争议话题。2010年代初，包括伦敦和德拉赫滕在内，欧洲的一些城市和城镇开始试验取消街道标志和交通灯的做法，希望扩大十字路口从而让汽车、自行车以及行人在城市规划者所谓的“共享空间中”自由流动。共享空间的目的是通过鼓励司机和行人更加注意周边来改善安全。尽管迄今收集到的数据表明共享空间可减少事故，但很多请人发现自己压力很大，而且对于一些人，尤其是盲人来说，这种共享空间绝对没有标准十字路口那么安全，城市规划者就共享空间如何可以变得更加便利的争论还在继续。

采用Highway Gothic字体的道路标志。

“你好外星人，打电话回家吧”

1972—73年 | 卡纳维拉尔角

先驱者镀金铝板，1972年。NASA。

我们应该如何跟外星人沟通？1972、1973年，NASA发射了先驱者10号和先驱者11号。NASA为这两个航天器均配备了一小块金属铝板，铝板上刻了一幅图，上面有男人、女人的身体，我们的太阳系，以及我们在其中的位置。提出这些银河系纪念品想法的卡尔·萨根希望，这些“先驱者镀金铝板”不用语言就能够传递有关谁制造了这些航天器以及他们从哪儿来的信息，以便外星人能理解它们。

表情符号

1999年 | 东京

表情符号是由艺术家栗田穣崇创造的，是作为:-) 或者¯\_(ツ)_/¯之类文本型表情的改进首先用到了日本的移动手机上。他的设计意在通过移动手机以图形方式迅速传递信息——你可以发送太阳的图像而不是敲“今天天气真好啊。”他原先的表情符号共有176张图像——包括不同阶段的月亮，脚印，耳朵，帆船，拳头等——现在已是MOMA的永久性藏品。表情符号在日本变得如此流行以至于其他公司也想传播这笔财富（或者用这个鼓鼓的钱袋图像来表示 💵💰）。2007年，Google建议统一码联盟对表情符号进行标准化。统一码联盟是一个维护不同计算机界面类型标准的非营利组织，确保如果我在我的计算机或者手机上写了什么并且发送给另一台计算机或者手机的话，会出现同样的文字——因为文字是按照同一种方式进行编码的。2010年，表情符号成为了Unicode标准的一部分。次年，苹果给移动设备增加了表情符号键盘，2013年Android也跟进了。

现代表情符号例子

随着表情符号变得越来越无所不在，其影响应超越了数字化沟通的世界。2014年，在众包的协助下，数据工程师Fred Berenson创作了一部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记》的表情符号版，叫做《Emoji Dick（表情符号记）》。同年，纪录片公司Dissolve制作了《 Emoji Among Us》，这是一部其实是推销它自己的资料片的表情符号的伪纪录片。2016年，《牛津英语词典》将“笑哭”表情符号😂选为年度单词，同年还在旧金山召开了第一届表情符号大会Emojicon。表情符号还给服装提供了灵感，开始出现在包括Chanel和范思哲在内的设计师品牌服装上。2017年，由Tony Leondis执导的动画片《Emoji Movie（表情奇幻冒险）》首次公演。影片讲述了当我们不留意它们时表情符号的冒险故事。

“Emoji（カオモジ）”是日语“图片”与“文字”的混成词，所以英语最好是把它翻译成“pictograph”。这类似于单词emotion（表情） 与 emoticon（表情符号）的巧合。

东西相遇

2007年 | 柏林

艺术家兼设计师刘扬的艺术项目《东西相遇》这本书，利用现代信息图的设计特性解释了中国与德国文化的差异。在北京出生的刘扬1990年移民到了柏林从事图形设计师的工作。2007年5月和6月，她的这个项目先是在德国外交部展出，随后又到了几个博物馆巡展。《东西相遇》利用了并列的简单图形对比来传达有关西方与东亚社会的文化差异和相似之处的信息。

《东西相遇》，刘扬，2007年。

原文链接：https://www.laphamsquarterly.org/ideas-infographic/

编译组出品。编辑：郝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