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陈定定：中国人不要跟中国人竞争

陈定定院长接受36氪重庆的采访

人工智能能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多大改变、中国人工智能的研究和应用，跟欧美国家相比有多大差距……2019年6月4日，著名的国际关系专家陈定定来重庆参加“‘一带一路’陆海联动发展论坛”，36氪重庆站记者带着这几个问题对他进行了一个非正式采访。

陈定定是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21 世纪丝绸之路研究院副院长，曾任国际研究学会（ISA）亚太区副会长（2014-2018） ，现兼任德国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客座研究员，美国霍普金斯大学 SAIS 学院客座研究员，著名国际问题英文杂志《外交官》的专栏作家。他还是著名社会智库海国图智研究院创始人兼院长。

该研究院的重要研究之一，就是在国际关系的视角下，观察全球人工智能产业的动态与其产生的影响，从区域、政府、社会三个维度出发，为关注人工智能领域的企业、学者和普通学者了解区域产业实力对比、政府政策动向、学界研究动向、社会舆论动向提供渠道。

在采访中，陈定定不仅分享了对人工智能发展前景的看法，还为处在“一带一路”重要节点的重庆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中国人不要跟中国人竞争

Q：从“一带一路”和区域发展的角度讲，您对重庆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A：我对重庆的建议是，眼光要放远一点，努力面向全球市场。

我举个例子，由于国内竞争压力大，市场很成熟，因此重庆摩托车企业在全国的生存空间有限，不光是摩托车企业，所有生产型的企业都面临这个问题。于是很多企业都需要走出去，去其他市场看看。但是走哪去是一个问题。很多摩托车企业以前去过东南亚，因为各种原因回来了。但除了东南亚，其实还有很多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去。

我们接待过一个伊朗的教授，他就说在伊朗电动摩托车需求量大。摩托车在那边卖的特别好，因为比汽车便宜。重庆在摩托车制造上有技术优势，性价比高，走出去是很有竞争力的。

Q：在企业走出去的过程中，您认为需要注意什么？

A：千万不要跟自己人竞争。重庆也是一样，不要去中资企业在国外扎堆的地方。摩托车企业在日本、韩国竞争都很激烈，市场压力大。所以企业尽量去一些没有国人竞争的地方。有一个广州摩托车品牌叫三雅，它在西非国家多哥一年要卖10万辆摩托车，这个国家很小，才800万人口，但多哥的邻居是尼日利亚，2亿人口，对摩托车需求量大，销量也自然被带动了起来。不光如此，那边有一系列的优惠，比如说头三年免税，这对企业走出去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  

科技的发展能带给人们选择的自由

Q：在您看来，人工智能将对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哪些改变？

A：就像我们在学校里面写论文，很多时候，文献搜索占据了大量时间，所以我们想通过AI、大数据的应用把80%的时间给节约下来。

第一步是通过大数据搜索，先把相关资料找到；第二步就是通过人工智能进行语义阅读。

在第一步中，机器搜到了200篇文献，靠我们人来读是读不过来的，所以一定是机器先把它读完。到了第二步，就需要人工智能的介入，提炼出中心思想，如果能将搜索到的资料分门别类，并细分出来当然更好。我们最后再来做分析。这就如同餐厅做菜一样，当把菜全部切好，配料准备好，也就可以开始烹饪了。我觉得这是未来的趋势，对所有的研报也好，理论上所有的能写的东西都应该走这种模式，可以降低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目前我们也在测试这种方法，只是技术还不成熟。我知道有一家以色列的自动写作公司，你给一个关键词它能写出800字的文章。它的运行逻辑就是先全网搜索资料，再打乱重排。

目前的科技公司能够做到的是判断或者提炼一段话里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但将信息整合变成有逻辑的文章，整个行业还暂时没突破这个瓶颈。

Q:人生其实是各类情绪叠加在一起的体验，科技的发展在帮助我们减少痛苦，如果有一天人没有痛苦了，会变成什么样？

A：科技会带给我们选择的自由。它并不是剥夺了你去感受痛苦的自由，而是让你有了更多的选择。你可以去体验失恋的痛苦，也可以跟AI恋爱，这是完全根据你的需要设定的，你就不会感到痛苦。就好像你面前有很多舞台剧，你可以打开一扇门进去就是一种人生，关上门就可以出来，那样人生就会有1000种活法。

Q:人工智能能缓解我们的信息焦虑吗？

A：肯定会，这其实对我们是有帮助的，因为我们现在接触的信息很有限。比如说某商业明星的受欢迎度，这篇报告说不错，那篇报道说不好，到底哪个准确？我们可能一下子也不知道。

通过AI，一是全网的信息都能被搜索到，二是它不像人具有情感倾向，或者说是主观偏见，因此得出的结论基本上就是基于客观数据而来的。因此，相较于没有足够有效的数据做支撑的结论，AI给到的会更准确一些。 

当然这个它可能也会犯错误。但是至少你做一个选择肯定是有参考来源的，得出的结论会更加完善与谨慎。我们老话常说兼听则明，AI能够在众多样本与信息中做到“兼听”，传统的操作方式不是不可以，只是对于纯人工来讲，一是全网信息不容易被搜到，二是搜寻信息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很高，因此机器的优势十分明显。

中国在人工智能国际竞争中具有巨大优势

Q:在您看来，中国人工智能的研究和应用，跟欧美国家相比有多大差距？

A:在这个方面，中国与欧美各有优势。我们的企业、市场、人才等，跟欧美有很多不同的特点。说到具体区别，我国的政策非常支持AI的发展，市场也很大，消费者也比较喜欢尝试。但基础研究各方面比较弱，人才也还不够。从全球来看，目前美国领先，欧洲也落后。当然，我们是落后于美国某些方面，在另外一些方面我们还领先美国。最关键的是，我们愿意投入到人工智能发展的浪潮中去，美国现在法律上对AI的发展是有考量的。比如人脸识别，他们有可能会觉得有在有些方面是需要探讨的，这个时候就没法继续推动了。

顾虑少，敢于突破，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例如欧洲，它们拥有科研优势，但他们在人的隐私以及公民权的潜在影响上顾虑会特别多，导致最后不一定会将技术投入使用，那不如我们把它借过来，或者说买过来，照样可以用它。

譬如自动驾驶产品就需要用到视觉识别等技术，探头也就变得很重要。一旦探头生产成功，自动驾驶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汽车的概念也就完全变了。汽车它就变成一个数据中枢，不再是一个运输工具。这将对德国的三大汽车巨头，包括整个世界的汽车制造商，都会产生冲击。因为汽车不仅可以送人，还可以送菜，送快递，甚至还可以作为巡逻器打击犯罪。不仅如此，人们也不用再考驾照，交通事故的发生率也会呈现指数级的下降。背后也会带动诸如5G、医疗服务、智慧城市等产业链的发展，这对社会都是大有裨益的。可国外对探头的顾虑很多，因此相关进展会很受限。中国在这面的顾虑要少很多，所以在人工智能的落地应用上很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