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神话“宝库”有待深层发掘
编者按：本文来自“西安日报”，作者：陈黎；36氪经授权转载。
一改神话里传统的哪吒形象，3D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在上映25天后票房超过41亿元，不仅飞跃至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第4位，而且赶超第3位也指日可待。超一亿人次的观影人群、上映日期顺延到9月底……继4年前《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之后，国产动画迎来又一次全民狂欢。专家认为，这是一次传统文化借助高科技焕发出了时代生命力。对动画业而言，中国神话是取之不竭的矿藏，丰富资源还未被充分利用，还需要更深入的发掘和展示。
神话人物哪吒的一次形象“回归”
夏末，一个传统神话人物被重新塑造，创造了一个票房神话。
《哪吒之魔童降世》7月26日上映，8月13日是上映的第19天，票房超过36亿元，入驻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的第4位。累计观影人次也在当天突破1亿，成为有数据统计以来中国首部观影人次破亿的动画电影。隔天宣布上映时限延期一个月至9月26日。截至8月19日，票房已超过 41亿。它会超过业内预期的46亿元票房吗？最终冲进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的三甲吗？
回顾近几年中国动画电影露过几次峥嵘，2015年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2016年的《大鱼海棠》、今年1月上映的《白蛇：缘起》……可从票房和影响力而言，这几部中最高的《大圣归来》也不足10亿票房。因此，新版哪吒创造了历史，为中国动画电影开创了一个新的里程碑。当人们印象深刻的少年英雄小哪吒的形象被颠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却似乎是“回归”。
“这部电影故事很完整，技术运用得很不错，还有非常接地气的人物设置。”获中国漫画奖优秀长篇奖的西安漫画家赵鹏告诉记者，这个哪吒形象去年年底一点点在业内透露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并不接受，这个“魔丸”的形象很颠覆，可谓“又皮又丧”。“ 1979年经典动画《哪吒闹海》中的哪吒形象影响了几代人。”赵鹏说“魔丸”形象其实是比较吻合哪吒最初的模样。
哪吒最早传说来自古波斯和古印度教的神话，东晋就有记载，并从唐末起盛传一直至今。唐、宋时期的哪吒形象都是凶恶的。可到了明代《西游记》后几百年间不断演变，最终成为神话史上神通广大的童神。“哪吒形象一直在随时代变化。”赵鹏说佛教里的哪吒形象很可怕，大家熟悉的《封神演义》里的哪吒也是一个惹是生非的恶童。
但是此“恶”又非新版的彼“恶”。在这版新哪吒身上，有许多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多评论认为新版哪吒形象更符合时代情绪与年轻人的价值观，不希望被误解被定义，任性有攻击力但有底线和原则，更重要的是他的抗争精神，信奉“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所以说，这种形象上的“回归”是让神话人物重新活在当下的一种创新。
以神话比喻现实所以引人入胜?
变化的不只是哪吒，还有李靖夫妇和太乙真人。“这部电影一定是触动了观众的内心，一些内容呼应了某些现实，反映了大家长期思考的问题。”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陕师大文学院教授裴亚莉告诉记者，她觉得这部电影从某个角度呈现出现在的亲子关系。“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对父母对孩子的包容，他们很忙碌并没什么时间陪他，但是却努力地满足孩子、适应孩子，化解问题，想用爱来保护他。”她觉得这就是现在很普遍的一种亲子关系，疲于奔波很累的父母，尽所能去陪伴孩子成长。同时她也认为从这个哪吒身上也有这个时代孩子的影子，不少90后、00后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裴亚莉说不同于以往电影主角的正面形象，魔童身份的哪吒本身是带着“恶”的命运降生的。这种定位让哪吒有了一个巨大变化的空间和过程。这种设置下，剧中主要人物也都更加复杂，甚至有错位的移植。“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故事，表达方式和以前的动画电影很不一样，值得更深入的分析。”
赵鹏也认可剧中的神话人物不再是高高在上，更像普通人。“太乙真人这个形象和性格改得非常接地气，是整部电影中我最喜欢的角色。”赵鹏认为一改过去老神仙都塑造成慈祥老爷爷的路数，这部电影中的太乙真人优点、缺点很明显，非常像身边的人。这也契合当下孩子们的心理需求，渴望一个可以包容自己陪伴自己玩耍的长辈老爷爷形象。
“除了这部片子内容和技术层面不错之外，我觉得这部电影成为爆款也有档期原因。”赵鹏说今年暑期档的好片子不够多，原本这部电影是8月中旬上映，但是因为7月初有一部重量级电影撤档，排在后面的电影一个接一个提前上映了。新版哪吒上映时没有更强的对手，一支独大。“这部电影上映之前的点映场反馈很好，当时电影网站预测它的票房有20多亿元。可见现在的这个火爆程度是最初谁都没有想到的。”
中国动画会借此深入神话宝库吗？
“这部电影成功后，会有更多神话题材的动画密集出现，比如封神榜系列。”赵鹏说神话一直都是动画片创作的源头。但从最近几年的动画影片内容来看，动画人集中盯着四部经典。“改编频次最高的就是《西游记》《山海经》《封神演义》这三个体系，可能还包括《白蛇传》。其实中国神话是一个汪洋大海，有太多新大陆等待发现。”他认为这里面有非常浩瀚的新世界、新人物、新故事等待被发现。
回顾中国动画发展史会发现，很多优秀作品都源自于传统神话和民间传说，《大闹天宫》《哪吒闹海》《九色鹿》《天书奇谭》……赵鹏认为现在的动画人选择神话故事的眼光可以再宽一点、再广一点，再深一点。例如《天书奇谭》就根据明代的神魔小说《平妖传》部分章节改编而成，嫦娥奔月神话始见于《淮南子·览冥训》。
所以动画人完全可以在各种纪录片、各民族神话传说、古籍中都可以寻找到灵感。比如东晋史学家写就的《搜神记》、元代成书的《三教搜神大全》、清代小说《镜花缘》，以及《尚书》《纬书集成》《淮南子》等古籍，还有布依族的神话史诗《开天辟地》、彝族史诗《勒俄特依》等各民族史诗中都保存了丰富多彩的神话。这些历史大浪中保留下来的精彩故事等待人们去发掘、展示。
“不同民族不同地域都有自己的神话和传说，经历口头传承的不断演绎和丰富，有的最后就成为经典文学作品。”民俗专家、陕师大教授傅功振告诉记者，《封神演义》就是典型的民间传说，在传说的基础上整理成册。因此，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一个序列是“民间文学”，包含了传统神话和民间传说，它也是一切文学的根源。“其实中华民族的民间文学非常丰富，是一个很大宝库。例如国家级非遗的牛郎织女传说，好几个地方都有，但也有不同的地域特色。”
“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带来一个成功范例。那就是对丰富的民间文学深入挖掘进行再创作，这些作品也在展示优秀传统文化。”傅功振认为神话传说完全可以被打造成契合时代的新作品，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新版的哪吒无论形象个性如何变化，他不认同命运的选择和抗争，是和中华民族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相吻合的。”他认为再创造的落脚点不仅要和时代合拍，为时代需要，还要传播、传承优秀的传统文化。
“感觉这部电影也是一种新的尝试，让优秀的民间文学借助高科技焕发了新的生命力。”他说如果动画人能够更加专业、深入、广泛地挖掘，就会激活很多已经沉睡的神话传说，让它们在这个时代舞台上有了新的展示空间，这也是一种对优秀非遗的生产性保护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