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硕士博士与房市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识局”（ID：zhijuzk），作者杯面，36氪经授权发布。
毕业后，一路如影随形的房市终于成为boss。
一
A是学士，我是硕士，K是博士。
K和A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同校直到高中毕业，只有偶尔不同班。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帝都，在五道口男子职业技术学校学基础科学；K去了魔都，在徐汇区家电维修站大学学化学；A去了妖都，在双鸭山大学学编程。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二
大二那年，K突然决定毕业后要申请留学。
出国留学的第一道坎是语言关，艰难的托福和变态的GRE令人绝望。
从绝望中寻找希望，K报名了新东方，不远万里只身来到帝都，投靠我的宿舍。
初来乍到，自然要带K在园子里和附近游览一番，绕校骑行中，我们路过了一个叫“华清嘉园”的小区。
“原来就在这儿呀！”我突然想到，“我们班有个外地的同学刚入学他爸妈就在这里给他买了一套，听说单价都上万的，简直吓死人。”
“我去，这么破！”K震惊了，一如我当初听到同学炫耀时，“他们脑子瓦特了吧，贵就算了这么破还买。”
“就是，买房子干啥呀。”虽然那时不太懂什么叫作“瓦特”，我继续吐槽，“不是都有宿舍了吗？并且他爸妈也没有调动工作过来，就买套房子搁这儿落灰。”
“不是我嫌弃，”K吐槽丝毫不占下风，“我们学校已经够偏的了，你们学校这环境比我们还村儿，看来真是读书的地儿。”
太年轻太简单有时很幼稚的我们在愉快的吐槽中结束了环游之旅。
三
大四，一天晚上，K突然发飞信给我：“我现在可以申请旦大的直博生，基本上没问题，但是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放弃出国......”
一番了解下来，K这三年可不得了，入了党，拿到过国奖，当过班长和团支书，成绩排在最前，留学申请的材料也在准备中。旦大直博的名额非他莫属。
我建议他选择这个机会。
一来，通过和已经留学海外的前辈交流，我得知受次贷危机以及全球经融危机的影响，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延迟受到影响，预算在我们毕业那年的申请季被大幅度削减。
二来，我们恰好赶上“小年”，去年“大年”招收学生过多今年会削减名额。我们专业上一届班里20人居然有5人拿到哈佛全奖，曾是对我们莫大的鼓舞，事实上却是残忍的预支。
三来，K的学校声望、发表论文、推荐导师名气等留学申请的“硬通货”竞争力有限，极有可能成为分母。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聊了很多。科研狗的夜猫子作息让我们不知疲惫，免费的飞信为我们了节省大量的交流成本。
K接受了我的建议，如愿进入旦大开启博士生涯。我放弃无条件保研资格，继续申请。
“唉，你说美国人民好端端的，干吗非要炒房子作死。”
四
我分析的果然靠谱。
我申请美国的几所顶尖梦想学校和中游保底学校，全部被拒，实在悲剧，取得成就“全拒得”。
令我倍感欣慰的是，我们专业最优秀的几名同学，其中有我的室友，也都拿到了“全拒得”。
大概是因为上学期末我们作死地去全聚德聚餐吧。
搞科研，一定要迷信。
好在第一年申请失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并不少见。
依惯例，未能申请成功的同学留在做毕业设计的课题组做“学士后”继续研究，来年“大年”继续申请。2名非常优秀的室友选择去中科院上海某所的大牛课题组做“学士后”。
我坚定当年必须要出去的想法，赶忙起手准备欧洲、日本等其他地区顶尖课题组的申请，非常机缘巧合地发现曾经在会议上接待过的一名教授有充裕的奖学金名额在招收学生，于是我来到欧洲一所老牌名校读硕士。
拿到写满陌生语言的录取通知书后，我立即联系客气委婉地取消了同步拿到的选调生以及学某思的录取。
选调单位的领导非常客气，希望我学成之后能继续前往他们地区就业。
“你要想清楚，”学某思的领导表示惋惜，“要知道，和我一起毕业的同学里，如今只有我在这附近房子好几套啦。”
“房子好几套是什么意思？”即将完成4年大学学习的我依然不解。
五
出国前夕，我与K和A小聚。
大学期间我和K往来甚密，与A却没什么联系，终于有机会畅谈。
据A说，他大学期间沉迷于游戏，但是他和室友玩的游戏不同，并且室友生活作息极其不规律，让他很是不爽，室友关系非常僵硬，但好在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矛盾。
A的四年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奖学金，没有挂科，没想过出国和读研，毕业后即入职一家在大陆经营的台资企业，负责外包建立数据库，主要承包各地区的电信公司的业务。收入业内平均水平，工时按照进驻的国企。
他被安排外派至我们老家及附近几个城市负责当地的技术服务。每天朝九晚五，除了写程序就是和有编制的员工吹牛打屁，回到家里就是动漫和游戏。过得相当逍遥快活。
由于外派至老家，可以借宿在父母家中，还能攒下一大笔房租。
“房租居然给补贴到这么多！”在听到具体数字后我微微有些吃惊。
六
两年后，我硕士毕业，回国落地上海。
一下飞机，迎接我的是在旦大刚通过博士资格考试的K，现在提前称呼他“K博士”也不为过。
才第二年刚过，他已有一篇一区文章在手，下个课题应该也是一区。对了，他也不知道“知网是什么”。（注：一些理工科学生直接查阅引用国际论文数据库的论文，不使用知网。论文内容全部建立在自己搬砖的数据上，鲜有抄袭查重的嫌隙。）
留学过程中的种种，把我从坚定地致力学术生涯转变为坚定地放弃学术生涯。
在魔都待了6年的K当导游带我游览了豫园-外滩看浦东夜景-陆家嘴厨房三件套的经典路线。
在游览豫园时，K想起来，学生证好像可以半价，于是我俩交出学生证给售票处。
售票处的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带有口音的普通话告诉K：“你这是研究生的，不顶用。本科或以下的才行。”
接着问我，“你这个是什么？也不是英文，我看不懂？”
我答道：“我们学校和大陆的体系不同，入学相当于本科，毕业相当于硕士，同志您看着办吧。”
于是，我半价K全价游览了豫园。
“洋人就是好使，你这洋人的证也比我这土鳖的好用。”K忿忿。
后来得知，A也在附近的城市，赶紧约起。
听A讲，他原来所就职的台资企业近年业务不断缩减，已经快接不到合同了，打算关闭大陆的部门。
好在A早早打算，已经入职某互联网一线大厂，工资奖金等打包税后有40多万，并且作为公司上市前的“老员工”，也分到了股份期权。
饭桌上，我和K羡慕不已：“你这是赤裸裸的人生赢家啊！”
A继续嘲讽：“K，我说了当初叫你跟我去学计算机的吧，你好死不死非要学化学。”
我赶忙甩锅：“当时可不是我把你拉上贼船的啊。不过毕竟你是K博士了，我们当中就出了你一个博士。”
K依然幽默：“放肆，爷这可是为人类知识做贡献的，你这充满铜臭味的也敢来和我比。”
不过A也有烦恼：“不过我感觉这个工作做久了我也活不长，压力太大了，先挣几年钱，到时候估计还得跳槽。不过最近刚买了房子付了首付，还贷压力有些大......”
七
不久，我在上海落户买房，成为人民公仆，还贷压力挺大。
4年后，K博士毕业，在上海落户买房，进企业做研发，还贷压力山大。
在给K博士的新房暖房时，我突然想起了华清嘉园，想起了次贷危机，想起了学某思的领导，想起了租房补贴；忘记了一区的文章，忘记了大厂9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