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换一个选项会更好,你为什么还是不愿走出舒适区?

J博士·2017-11-08 17:53
最难的事,就是在安逸的时候革自己的命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J博士的心理实验室”(ID:drjpsych),作者赵俊霖,原文标题“路径依赖与自我革命:换一份早餐更精彩”,36氪经授权发布。

前几天吃早餐,同事问我吃的是否仍旧是“老三件”:鸡蛋、小米粥和菜包。听到“老三件”时,我不禁笑了,突然意识到早餐已经几个月没换过,虽然我深知把其中的菜包换成肉包会更美味,但就是懒得跟包子铺的老板更新早餐食谱。

我平日的数据分析工作在Linux环境下进行,大部分操作需要输入代码完成,当进入一个层级比较深的文件夹时,往往需要敲打很多次“cd”命令,当然这个过程也可以通过设置快捷键一键完成。某天小哥看到我在屏幕前一系列进入文件夹的操作时,问我为何不直接将这样的操作设置为快捷键,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使用这样笨拙的写法快半年了。

你肯定对现在电脑键盘的键位分布非常熟悉,但你是否想过键盘左上角开始的字母是QWERTY,而非ABCDEF,很明显后者更符合人的直觉。事实上,这样的键位设置与早期打字机的原理有关,最早的打字机每一个键连着一根杆,敲一个键那跟杆就会往纸上打一下,字符就敲上去了。

使用这样的打字机时,如果你的打字速度太快,这些杆很容易纠缠在一起,需要解开之后才能继续打字,十分浪费时间,因此最初发明打印机的人是为了提高打印机的工作效率才发明了QWERTY键盘的,这样的键位分布可以让最常用的字母彼此远离,进而提高人们的打字速度。很显然,现在的电脑键盘已经不存在老式打印机的问题了,然而人们依旧在沿用最初的键盘布局。

老式打字机

无论是买“老三件”,敲击一连串命令进入文件夹,还是人们将已经不合理的键盘布局沿用至今,这些现象在经济学上被称为“路径依赖”:一旦做出了某个选择,就一直维持下去,即使出现了更好的方式。 

依赖于现有路径的我们往往感到舒适而亲切,并且总能从中得到想要的结果,虽然实现这个结果的方式不是最有效率的,获得的结果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我显然可以把菜包换成肉包改善早餐体验,设置一键直达的快捷键大大简化工作流程,人类也可以推广比QWERTY更加用户友好的键盘。

然而我们都没有这样做,依旧在一条能达到终点的弯道上继续绕路。

太留恋现有的,太恐惧未知的。这是路径依赖的主要原因。

我们做日常决定时,随时都会受到纯粹曝光效应(mere exposure effect)的影响:熟悉的就是喜欢的。实验发现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字符串,哪怕多出现几次,之后再将其呈现在眼前时,我们对这些字符串的好感都会明显增加。想一想你每次点外卖时,有多少次是直奔那家最熟悉的餐馆?当餐厅的服务员向你推荐一项他们新推出的优惠活动时,你又有多少次是本能地说“不”?

每次选择自己熟悉的方式后,我们对该选项好感又会因禀赋效应(endowment effect)进一步加强,禀赋效应指的是我们对那些自己拥有的东西、做过的决定将给予更高的评价。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Richard Thaler是最开始研究禀赋效应的人,他通过实验发现送给学生们一个售价6美元的星巴克马克杯后,过不了几分钟,他们对这个杯子的估价就会高于6美元。想必你在生活中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刻:感觉自己做的饭就是迷之好吃,亲手画的PPT就是比别人做的好看,读过的书就是比别人的更有智力含量。

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Richard Thaler,我眼中最有趣的科学家之一,给男神打call 

即使真的想摒弃路径依赖,寻找一个更有效率的方法,我们放弃眼前习以为常的路时往往也充满痛苦,这样的感受在心理学上成为沉没成本偏差(sunk cost bias)。虽然传统经济学家们认为沉没成本,即那些已经发生,并且不会随未来的事实而改变的初始投入不应该成为人们做决策时的参考因素,但现实中我们依旧会因为可惜吃不下的饭菜选择打包带走,不舍游戏中的积分迟迟不肯出坑,心疼自己前期的投资而不及时止损。当然,我自己也对每天在Linux中的笨操作恋恋不忘。

纯粹曝光、沉没成本、禀赋效应这些“心魔”使得我们迷恋已经拥有的东西,与此同时,当尝试思考未来可以尝试的某条路时,这条路的效果往往需要付出行动才能清楚地看到,最初呈现在脑海中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它缺乏细节,也难以赋予我们真正拥有新路径时的感受:肉包更好吃?或许吧。设置快捷键更爽?谁知道呢。

由于对新路径缺乏直观的感受,我们会对新路径中的不确定性感到恐慌。新的结果或许更好,但也可能更糟,我不清楚,于是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做。在一个经典的实验中,研究人员为参与者提供了两个赚钱的选项:1. 100%的几率得到100美元;2. 50%的几率得到200美元,50%的机会一分不得。从概率理论上说,两个选项的数学期望是相等的,理性经济人应该认为它们没有区别,然而实验中72%的人选择了前者,他们并不喜欢有50%的可能一分都得不到的不确定性。

前诺基亚的高管在这个曾经的手机巨头轰然倒塌后透露了一个秘密,iPhone最初产生时依赖的多点触控技术,事实上是诺基亚最先发明的,但诺基亚之所以没有推出iPhone的动力,是因为当时市面上的功能机每年会为诺基亚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益,又有谁会用一个市场前景不明确的新产品,去革今天的摇钱树的命呢?

哈佛教授克里斯坦森用“创新者的窘境”一词描述这位高管口中的困局,企业发展得越大、越成功,就越难有动力进入那些还出于发展阶段,前景并不明朗的新兴市场。大公司往往为了维持股价,都需要每年保证良好的业绩增长,一个看似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专注于那些能够为自己带来丰厚收入的成熟市场,然而克里斯坦森用数据说明对成熟市场的路径依赖,其让企业继续获得成功的概率远远小于那些提早进入新兴市场的大型企业。

Thaler教授的《错误的行为》是本文主要的参考书目

无论对于人还是公司,摆脱路径依赖的自我革命无疑是需要的,但也是艰难的,因为它意味着我们需要和内心深处的本能做斗争:选熟悉的?我偏不要。选过的就是好的?我就不信。舍不得已拥有的?我就要统统扔掉。新的路不一定好?不管,试了再说!

你可能关心,如何优雅地摆脱路径依赖?这必然不是像上面这样,在内心给自己喊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下面有几个小技巧,它们的核心原理都是与我们的本能对抗:

引入第三方视角。我们对于已有的、熟悉的事物的喜爱是有偏差的(biased),每天下班回家走的路,就是比一条更近的小路让你感到舒服。如果想纠正这样的认知偏误,一个有效的方式是请小伙伴评价你当前的选择,这样的第三方视角能够摆脱你对现状的依恋,给出一个更加客观的判断,正如小哥提醒我设置快捷键,我马上就会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操作不是最有效的。

用第三人称与自己对话。这个方法的原理与第三方视角相同,有时我们不愿意将自己的选择与他人分享,但可以自己与自己对话,问自己“如果我的某位同事/朋友在面对相同的问题时,他会怎么选择?”

历史上一个类似的经典案例发生在因特尔公司,当时安迪·格鲁夫、戈登·摩尔两位创始人正纠结于是否要关停因特尔的存储器业务,格鲁夫问了摩尔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现在被因特尔踢出去,董事会招来一个新的CEO,你觉得CEO第一件事会做什么?”摩尔答道:“TA会退出存储器业务。”事实上,哪怕当时摩尔不在场,格鲁夫这样的自问自答也会给他相同的答案。

每周预留一段“自我颠覆时间”。通常,我们为了保证自己按点回家,工作能如期交付,以及在游戏中取得还不错的成绩,都会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路径。然而,正如我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那样,最熟悉的路径并不一定是最优的路径。你可以在每周(甚至每天)闲暇时为自己预留半小时左右的“自我颠覆时间”,专门思考这些可能存在优化空间的路径,帮助自己看清潜在的、更好的选择:我的早餐是否可以换个花样?上下班路线是否可以调整?电脑的桌面是不是要整理?工作时间表是否可以优化?在KTV能否不唱周杰伦的歌?读书能否不总看虚构类作品?

从简单的事开始,即刻行动。我们很多时候之所以拒绝尝试新的路径,是因为只能通过想象得到新路径的结果,缺乏具体的感知,如果一开始能够通过实现一些简单的小目标,帮助自己部分感知到新路径带来的好处,我们对自我革命中的不确定性自然会减少很多。有的小伙伴们可能开头就想终身戒烟、远离游戏或是每周读一本书,但因为离这样的状态太遥远而迟迟不肯行动,但如果将目标改为“明天戒烟”“下周卸载游戏”或是“每个月读一本书”,我们则更有可能通过实现这些小目标感知到摆脱现有路径的成果,进而继续将革命进行到底。

掀起科学范式转移的哥白尼

文中讨论的损失厌恶、禀赋效应、沉没成本偏差这些概念,最初的研究者都是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Richard Thaler,Thaler教授在《错误的行为》这本书中详尽地讲述了他的研究历程。这本书里的故事,都是关于一个行为经济学家如何摆脱对传统经济学框架的路径依赖,自立门户创造一个新学科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艰辛的。正如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所说,科学革命往往伴随着范式转移(paradigm shift),在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之前,人们都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所有关于宇宙的理论都是基于地心说这一范式推演的,然而当日心说被提出后,人类对宇宙的研究框架出现了根本性的变革。

Thaler教授发动的正是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他发现上世纪80年代经济学家们对于人的假设是不合理的,传统经济学家们认为人是理性的,任何行为都是在追求一个“效用最大化”的结果,任何决策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得到。但现实显然不是这样,我们在生活中有时算不清楚简单的数学、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外卖迟迟不到会有小情绪,Thaler教授基于大量现实中观察的现象重塑了经济学的研究框架,与一个不到10人的研究团队,将行为经济学这一新的范式推向世界,其间的伟大与艰难不亚于当日的哥白尼。

最后,以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一句名言作为结尾:“多数人二三十岁就已经死了,他们变成自己的影子,不断重复着以前的自己。”希望你我都不要成为影子,不求像Thaler教授那样制造轰轰烈烈的变革,但也别总停留在那些熟悉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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